——观陈联喜作品《历史在这里沉思》随感
王久辛
就人而论,世界总是外在的,而内在的东西,尤其是一个时代内在的东西,是需要眼睛的。我们中国人有许多优秀的品质,但也有许多让人焦虑的德性。比如无视不该无视的事物,似乎就是这个方面的典型代表。
我们发现,只要是自己看见了就麻烦,听见了就惹祸的事物,大家似乎总采取一种“超脱”的方式,漠然视之。什么都知道,却又不去尽自己的能力为世界的公证而努力。以一种世外人的姿态、以一种“冷眼向洋看世界”的目光;以一种不投入不反应的心理,迎接世界对内心的冲撞。似乎……似乎所有的真诚都流进了沙漠,“高家庄”的“地道”能盛大水一汪,等等。这种世态心理、漠然行为,实在为我们的民族蒙羞。
尤其是在“人”真正回归“人”的这个世界里,中国的这个不好的德性,似乎也“侵蚀”到了中国的艺术界,而回避与逃避的结果,使我们的艺术世界没有了真正意义的悲剧。它们停留在粉饰生活的艺术追求之中,色彩与形式的苦索微求,无病呻吟与虚情假意,使精美的牙雕进入微雕的境界,血性从艺术家的肉体之中剔除,纯形式、无意义的追求与体验,使形而上的追求者几近绝望……无视与正视于是有了了严格的区别;无视使所有丑恶的变为寻常可见的,麻木代替了思维,逃避取代了责任,正常与不正常发生了颠倒,等等。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无视的意义使悲剧失去悲剧性,使灾难呈大水状向时间漫来,我们生活在灾难深重的星球上,但是我们却好象不知不觉。
所以正视这个世界,就显得尤为可贵。因为这种艺术家首先要肯定的是人的天良,人的血性,世界的公理,人类的愿望……等等。他们对时代、对历史、对现实,永远不肯放弃理想,所以他们憎恶一切丑恶并与之进行爱憎分明的搏斗。我们可以听见他们的呐喊,可以看见他们的追寻。
例如这位青年国画家陈联喜,他舍弃传统技法的表象性因素,沉进“文化大革命”的更本质的追问之中,在画幅中我们看到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刘少奇置身在那个荒唐时代的大背景和放大的火葬申请单以及标语等等、等等之前……作为一种语言形象,我们可以听见陈联喜在喃喃自语,是的,历史已经过去二、三十年了,这位亲身经历过这场“革命”的青年还在唠叨什么?唠叨什么?正视淋漓的鲜血,在我看来一如永志不忘的爱情,它使一种朴素的感情与历史、与现实接通了,艺术在消失了目的性之后,又突然有了明确的主张,是悼念又不是悼念,它是什么?是对天理的追问,是对人欲的寻找。这种目的性,我们在中国抗战时期黄新波的版画创作中可以看到,如果要我来品评这幅作品,我宁愿将它视为“五四美术”。我之所以看了这幅作品之后非常兴奋,就是因为我从这幅艺术上并不太讲究的粗线条的勾勒中,又重见了“五四精神”,重见一位艺术家的血性之光,我们谢谢联喜的社会需要这种血性。他是正视而不是无视,仅此一点,就比许多作品更有震撼力。
谢谢联喜